Rural Dweller

 *All conversations published have gained the consent of speakers.

美丽的崇明有着中国多个4A级景区。

在中国的城乡一直有城里人和农村人的区分。根本的原因是户籍制度：城里人有城市户口，享受社会医保，城市住房补贴，城市就业等各种社会福利；农村户口会分到宅基地，由县村组织农业用地管理和社会福利提供。这些年农村各种就业形式的出现以及城市化扩展引起人口流动变迁，出现了很多新时代意义的农民。

今天的采访对象是一位早期就在城市农村之间沟通，跟着时代变迁的步伐，生活变化很大的当代新农民。永城是我外公的侄子，来自上海郊县崇明。这是一座位于上海市最北部长江口的离岛，作为全世界第二大河口冲击岛有非常丰富的物产资源。

我首先发问，“能介绍一下您的家乡和您眼中最早的上海初接触吗？”

“我的家乡崇明是个宝藏之乡，盛产螃蟹，刀鱼，鳗鱼，对虾各类海鲜，也盛产金瓜，白扁豆，香芋，赤豆和水稻等大量农产品瓜果。崇明人特别勤劳能干，进一步加工这些资源变成白酒，崇明糕，酱包瓜等等特产。 我当时就是因为年轻，头脑灵活，肯跑，大队书记很有魄力让我作为销售去联系城里推销我们的各种农副产品，所以我从70年代末期就基本上一半时间在上海一半时间在崇明，可以说我是看着上海崇明一路发展变化过来的。”

“每个人对于地域、地区的认知其实都不尽相同，那您眼中城市农村的分界是什么样的？”

“我的家乡是崇明，走南闯北多年，很多人问我是哪里的？我会说我是崇明的而不说我是上海的。也就是说，在很多人眼里崇明人并不是上海人。区别在于崇明是农村人，而上海是城市人，这是历史沉底下来的认知。崇明人为自己骄傲并不屑说自己是上海人，上海人却可能因为自己的一个城市户口而心里有莫名的满足和自豪，过去一个户口区分城市农村，生活方式比如是否卫生健康，比如是否用抽水马桶区分城市农村，读书、就业、社会资源、福利分配方式也能区分城市和农村。这些年这样的区分不断在变化，很多差距越来越小。随着大量人才从农村涌入城市，这些区分界限越来越不明显，很多生活方式和内容已经开始慢慢融合或者消除了。但是只要户籍制度存在，本质上的分界就会一直存在。”

我其实挺好奇的。我自己的外公小时候在崇明生活长大，老了以后定居上海市区，回来崇明却大部分地方都不认得了。“70年代末至今，您眼中看见的城市农村最大的变化或者主要的变化过程是什么？”

“这个最大的变化我觉得是农村城市人们对生活需求，品质标准逐步一致的变化。

70年代初，种粮食的农民因为交掉大部分口粮而经常吃不饱，必须辅助吃一些粗粮，而城市户口因为定量供给制，所以可以保证能够完全吃饱有时候还能有富裕。当时的农村，农民几乎不太有收入，所以基本上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吃的只能是自己产出的，虽然新鲜但是品种选择很少；而城市因为物质供应优先保证，基本上选择很多，品种还是很丰富的。教育医疗卫生差距就更大了，当时农村学校很少，基本上方圆几个村有一两家学校，很多农村孩子除了上学还要回家帮助务农种地。虽然大部分家庭支持孩子上学，但能上到初中毕业已经算是个有知识的人了。学校毕业以后的就业选择机会很少，除了有限的一些文职，国营商店，还是以务农为主，而城市初中毕业以后会进一步分流中专，技校，高中，大学学完一定专业方向以后就业机会选择也相对较多。

随着改革开放，农村加工和城市供销相结合的联营厂出现，城市农村开始除了简单的货物供给有了经济产业链上的深度合作，农村有一部分先富起来的人带动了农村城市化。农村城市两边接触，以房子衡量家庭生活状况的农民（比如你表舅舅我）在自家宅基地造了大房子，也会在经常需要住一段时间的上海市区买个落脚的小房子。这时候，农村的人们不但生活用品，生活理念接近城市，对于下一代的教育也重视起来：通过花钱借读或者直接到不受户口限制而教学质量优秀的民办学校就读。

城市里么，农村形式的、非常让人感慨的转换出现在之后的几年。农村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宽敞的大房子，农村工艺水平提高而而不断丰富的新鲜蔬菜瓜果品种，等等，让生活压力大空气污染严重，蔬菜昂贵却还担心食品安全的城市人选择周末到农村。近年流行的农家乐让农村的日常也与市场经济结合。以前我们觉得城市里有亲戚自豪，现在很多亲戚朋友农村有亲戚而感到骄傲。”

“您的孩子对城市农村的认知怎么样？您的未来会选择在农村还是城市生活？“

 “我的孩子出生在崇明但是从小在上海上学，他们已经习惯了基本上以城市生活为主的方式，只有节假日回崇明看看了。我反正两边都有地方住，有时间过来看看孩子们，还是更喜欢在自己的老宅住住，侍弄我的一亩三分自留地。” 永城畅快的大笑几声。这么痛快的田园牧歌生活，不正是陶渊明诗里描述的么？

年轻时候因为工作没有太务农的永城退休以后喜欢上了自给自足，在家门口种些蔬菜。说起在上海城市里努力读书为出国准备的下一代，我们都有些感慨。或许这就是人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甭管当年上海城市农村的变化和老一代对于乡村与否身份的敏感，现在好多的孩子们都已经踏向更广阔的天地闯荡。